第232章 新生

2027年6月6日，高考前一天。

乔智林找到高一年级江千喜：“江同学，你姐姐呢？我们要去提前熟悉考场，她电话打不通啊！”

将班级托付给陈幸和英语老师，乔智林开车，带着江千喜回村里。

村头传遍的消息，让江千喜整个人都傻了。

江老大打了他妈和他姐。

他姐手废了。

家里人去院空，院里的门都没有关。

房间里一片狼藉，血迹成了暗红色，姐姐的手机摔在地上破碎不堪，江千喜跪在地上，一阵哀嚎。

乔智林问清原委，叫了江千喜，要到同村人的电话，立刻开车去医院。

车刚开出村口，乔智林靠边停车，抹一把脸上的眼泪，声音嘶哑道：“那是你姐的梦想。”

手废了，她还怎么拿枪。

刚升高三那会儿，乔智林问她，你怎么不去一中。

她笑着说，给我们老乔挣点奖金回来。

车子重新起步，开得飞快，乔智林痛苦地大喊了一声，紧紧咬住牙齿，脸上满是泪水。

他在心里祈祷，老师不要什么奖金，只要你好好的。

他当班主任遇见的第一个尖子生，明明拥有最好的前途。

谁知道，家成了她的飓风。

千寻的准考证还贴在乔智林公文包里。

他们一路疾驰，赶到县里医院，得知消息，转院了。

转去最好的骨科医院。

玻璃碎片扎进肉里太深，必须做手术。

乔智林二人赶到骨科医院时，天已经黑了，千寻还没从手术室出来。

大医院人多，挂了急诊之后，等了两小时才排到手术。

乔智林抹了一把脸。

他是老师，他不能在学生面前哭。

晚上九点，手术结束，推入观察室。

医生说：“别在孩子面前提高考的事，先让她养手伤，根据临床判断，她右手目前做不了精细活，后续可能需要两只手一起做康复治疗，也有可能右手没事，是心理障碍导致的右手无力。”

晚上十点，乔智林在病房见到千寻。

她唇色发白，眼睛无神，看见他，条件反射坐起，轻轻喊了一句：“老师。”

乔智林说好不哭的，和千寻对视上，听见这句老师，心痛得无法呼吸，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狼狈地扭头擦眼泪。

“老师，你别哭，你快回学校，同学们需要你。”

千寻说了今天最多的话，“老师，明天对大家很重要，您快回去。”

“我……再陪你一会儿……”乔智林哽咽着。

千寻又喊了一句老师，“我不想陈幸知道我在医院。”

陈幸知道，等于赵高林知道，等于妹妹知道。

“我不告诉他……”乔智林答应着，“我替你瞒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困不困，饿不饿？”

他留到十一点，赶回学校了。

他一走，千寻成了哑巴。

不哭，不闹，不吃，不睡。

只呆呆望着天花板。

睁着眼睛到天亮。

多年以后，当她站在旗台前，以一中新校长的身份致辞，回忆这一段往事，她依然记得那一夜的感受。

她在第一次高考前一晚睁眼到天亮，感觉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姐……你的电话手表在响。”

八点半，赵高林打来电话。

千寻低头看一眼。

屏幕碎了，“高林”两个字模糊不清。

千寻连忙深吸一口气，她的手指麻木，千喜帮她接的电话。

“宝宝，你到考场了吗？”

千寻狠狠闭上眼，重重“嗯”了一声。

“我太想你了，忍不住给你打电话……”

“赵高林，”千寻咬字清晰有力，“我好爱你啊……”

“宝宝，我也好爱你……”

电话挂断后，千寻再次失语。

什么都不吃。

医生劝了几次，特意找了个温柔的护士来开导她。

她一开口，千寻只是流泪，不说话，也不回应。

在医院的一天很快就结束了。

千寻眼泪快流干了，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也结束了。

当天晚上，千寻发高烧。

退烧液灌进去，高烧持续不退。

医生紧急输液。

高考第二天，千寻高烧昏迷整整一天。

2027年6月8日下午五点。

今年的高考结束了。

电话手表一直在响。

千寻一直未醒。

医生说她伤口有感染，要准备二次手术。

她不吃不喝，免疫力下降。

只能输液维持体力。

6月9日凌晨。

千寻醒了。

母亲额头包着纱布，坐在她床边。

千寻整个人烧得脸通红。

她盯着自己的母亲，声音嘶哑，一字一顿：“妈，求你勒死我，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女儿，我要是知道生下来给你和江老大做女儿，我在你肚子里就用脐带勒死我自己……”

母亲只会呜呜地哭。

千寻动了动右手，右手一甩，猛地扯掉输液管，拉过输液管缠在自己脖子上。

“不要！千寻不要！该死的是我……”母亲扑过来阻止，动静吵醒千喜。

千喜掰开姐姐的手，叫来护士重新输液。

护士走后，母亲趴在床边痛哭：“千寻，要死也是妈该死，妈对不住你……”

手机屏幕亮起，吸引了千寻注意力。

柜子旁放着新手机，她的卡江千喜帮她换了。

她习惯性抬手拿，发现右手一点力气都没有，输液的针头扎在肉里，有种钝钝的疼。

千喜给她拿手机。

“电话一直在响，你不准我接，我就没动。”

千寻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前，叫他们都出去。

“宝宝，你在哪儿？”赵高林声音焦急。

千寻沉默了一下。

“给我个地址，我来找你。”

赵高林还是那么温柔。

千寻看了眼被包扎的手腕，语气勉强平静道：“老赵……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

一个残废，配不上你。

赵高林，对不起。

“给我地址。”他只重复这四个字。

千寻沉默了。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咬紧牙根，声音被迫平静下来：“老赵，是我对不起你，我们之间，到这里是最好的……”

“江千寻……”他深吸一口气打断她，“我们见面谈，你要分手可以，你见面跟我说，见了面，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我不接受电话里的分手。”

两相沉默中，他强调一句：“我可以陪你解决任何问题，在我的认知里，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你要分手的理由是什么，你当面跟我说，我来解决这个理由，但是，不负责任的电话分手，我不承认，你明白吗？”

她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

“你不给我，那我只能查你的定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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