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绝境
江老大有一个非常残忍的惩罚方式。
小时候千寻一忤逆他，他把所有孩子叫来排排站。
然后抽李芳英耳光，后来升级了，他坐椅子上喝酒，李芳英跪地上仰起脸方便他抽。
孩子们不敢哭，谁哭，下一巴掌就抽谁。
以前二姐爱哭，被抽的次数也多。
他当着儿女的面打母亲，逼着他们在旁边看。
这种惩罚方式实在是太屈辱了。
屈辱到千寻好几次都不想活了，一把火烧了这个家，大家一起死吧。
警察不是没管，但村子里远，来一趟山高路远，警告两句又走了。
夫妻打架家常便饭，江老大又会变脸，面对警察低眉顺眼，认错态度良好，全把责任都推给喝多了，保证下次不会了。
警察管不了。
千寻逼着自己成了母亲的警察，她每次都会第一个反抗。
每次反抗都会被殴打。
在遭受的所有殴打惩罚中，最让千寻恐惧的不是扇巴掌，不是拎起来扔地上，不是踹肚子，而是眼睁睁看着妈妈被打却无能无力。
在她沉沉入睡之后，江老大拖走了母亲，拿走千寻的书包和手表，将千寻锁在屋里。
千寻光脚下床，追到门边疯狂拍门：
“妈——”
手机手表都被没收，电也断了，屋里一片漆黑。
千寻摇着房门，拼命哭喊着。
“妈！你怎么样？江老大！你放开我妈！”
谁都没想到，隔壁屋江老大彻底疯了。
第一个啤酒瓶直接砸在李芳英头上。
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捂着流血的脑袋痛苦呻吟。
凄惨的呻吟声杀红了千寻的双眼。
“妈！”
一墙之隔。
江老大冷笑一声，用力掐住李芳英瘦弱如柴的脖子：“贱货，还想跟老子离婚跑路？老子今天就当着江千寻的面打死你，哈哈哈……咱们一起下地狱吧！江千寻……”
他看向被锁的房门，目光阴冷：“就你，还想考公安大学？想当警察来抓老子？做梦去吧！我今天就打死你妈，让你亲自送我进监狱！哈哈哈哈我都打听过了，老子家暴杀人，你一辈子都进不了公安系统。江千寻，你瞧不起老子，怂恿所有人离开老子，想抛下我全都跑掉？没门！老子今天就让你连考场都进不了！你永远只能烂在这个家里！”
江老大举起皮带狠狠抽打李芳英。
嗖地一下，又一下。
皮带抽在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盖过母亲吃痛的呻吟声。
千寻踹着房门，气得浑身颤抖，脑海里想起无数个母亲被打的场景。
只要她不听话，江老大就会关上卧室的门，对母亲拳脚相加。
不管她们在外面怎么哭，怎么求饶，他只会越来越兴奋。
母亲每一次被毒打过后，她们就会被驯化一次。
但这次，他喝得更醉，下手更狠，越发丧心病狂。
母亲发出惨叫声，声音低沉又凄惨，呜呜呜......
他真的会打死她的。
千寻双腿一软，额头顺着门板滑落，咚地一声，她跪在地上。
“不要......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
眼泪糊了一脸，千寻以头撞门板，苦苦哀求：“我错了，爸，我错了，你要打就打我！你放过她......”
她一辈子没过一天好日子。
生育之苦，肉体之辱，骨肉分离之痛，她都受了。
她活得那么苦那么惨，还要被自己选的男人活活打死。
呜呜呜呜呜呜。
“爸！我认错！我把钱都给你......求求你放过她！”
千寻骨头硬，十几年没叫过江老大爸。
隔壁打骂声渐渐平息，江老大的咒骂停止。
家里突然变得很静，静到能听见村口的狗叫声，千寻四肢僵硬地动了动，她连妈妈的哭泣声都听不到了......
“江老大！江老大！你放我出去！啊啊啊我妈怎么了！！你放我出去！妈！妈！你应我一声！啊啊啊啊江老大你个畜生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门板震得发颤，指尖抠得生疼也撼不动分毫，隔壁死寂得可怕，千寻浑身发僵。
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妈......
妈......
疯魔的念头撞碎理智，她踉跄扑到窗边，抓起墙角的木凳狠狠砸向玻璃，碎渣飞溅划破脸颊。
她浑然不觉，徒手扒开残留的玻璃尖刺，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也顾不上，翻窗落地时膝盖磕得生疼，踉跄着抓起院角的柴火棍，红着眼冲进屋里。
江老大正拽着李芳英的头发拖拽，地上淌着暗红的血，李芳英已经奄奄一息。
“畜生！我要杀了你！”千寻嘶吼着挥柴火棍砸过去。
江老大侧身躲开，反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力道重得让她摔在地上。
千寻爬起来又扑上去，指甲挠得他胳膊见血，江老大彻底暴怒，抓起桌上剩下的啤酒瓶，狠狠砸在千寻头上。
“嘭”的一声闷响，啤酒瓶碎裂，浑浊的酒液混着血顺着千寻额头流下，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江老大眼神狠戾，抓起半截碎酒瓶。
“你不是很厉害吗？江千寻，我记得，你是左撇子，要用这只手高考，是吧？”
“不要……”李芳英挣扎着爬起来，又无力地跌回去，她嘴里一口血，“江老大……求你……不要伤害千寻……不要……”
千寻意识涣散，眼皮执拗地睁着。
一个18岁的女孩，怎么能反抗正当壮年的父亲。
当千寻被江老大按住左手腕时，她的四肢僵硬，一动不能动，昔日明亮的眼里瞬间爬满了恐惧和愤怒。
眼睁睁看着江老大拽过她的左手手腕，狠狠划下去。
尖锐的玻璃割开皮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顺着指缝淌满一地。
千寻疼得闷哼一声，意识彻底沉了下去，身体软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屋里光线昏暗，左手腕缠着粗糙的纱布，隐隐发疼，额头的伤也被简单处理过。
身旁躺着虚弱的母亲，气息微弱。
千寻动了动手指，手腕的钝痛钻心，低头看着纱布，突然想起江老大的话，浑身发冷。
她死死盯着手腕上的纱布。
脑海里响起赵总的叮嘱——为了政审，保护四肢和脖颈脸部，不可留疤。
“啊——！”千寻尖叫出声，抬手撕扯纱布，她要看看，手腕上的伤疤有多大。
“寻啊，不要动你的伤口。”
母亲费力睁开眼睛，死死按住千寻的右手。
母女撕扯挣扎中。
血浸湿纱布，纱布黏在血肉里，千寻咬牙撕开，剧痛钻心，她却笑了。
一种很疯狂的笑。
邻居大姨跑进屋：“车来了，快，去半路拦救护车，来不及了！千寻的手要送急诊啊！”
母亲头上的血成了暗红色，看着面目可怖。
她语无伦次地碎碎念，一边收拾住院的证件和钱包。
千寻才知道，她昏过去之后，邻居听见动静害怕发生人命，破门而入，将杀疯眼的江老大拖了出去。
有人帮忙报警。
有人帮忙打120。
警察和救护车都还没来。
邻居请了村里有车的人，先送她们母女去半路等救护车。
“晚了……”千寻闭上眼，愣愣吐出这两个字。
一切都晚了。
公安大学政审严格，江老大的家暴伤人案留了案底，加上她手腕的伤落下疤痕，政审过不了，她参加高考还有什么意义。
手抬不起来，肌腱断裂， 她连警棍都握不住。
江千寻一共两个梦想。
公安大学和赵高林。
只有把前者捏在手里，才敢肖想后者。
左手抬不起来，指尖发僵蜷曲，连轻微动一下，腕间都像有细针往肉里钻，断裂的肌腱扯着皮肉疼，冷汗顺着额角滚下来。
疼痛让千寻彻底绝望。
她的梦想，全没了。
梦想碎得彻底，那些熬过的夜、忍过的苦，全都成了笑话。
“千寻，你动不了，我抱你去车上，你的伤必须手术尽快缝合，要不然，以后连筷子都拿不稳！”
邻居大娘心疼地看着千寻。
千寻抬起染着血迹的右手，无力地抓紧母亲的衣角:“妈，找根绳子，把我勒死，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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