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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5章:沾沾喜气


腊月里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李辰溪裹紧了棉袄,缩着脖子跟在爷爷身后,一步步往坡上挪。

脚下的路早冻得邦邦硬,碎石子硌得鞋底咯吱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

远远望见那片向阳的坡地,心里头就莫名地沉了沉——老李家的祖坟就在那儿,十几座土坟像沉默的老者,守了这片黄土地几十年。

坡地背后靠着道土崖,不算高,却陡得厉害。

崖壁上爬满了酸枣刺,干枯的枝条互相纠缠着,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

风一吹,那些枝条就哗啦啦地响,不是狂躁的吵,倒像是谁蹲在崖顶,对着底下的坟茔絮絮叨叨说往事。

李辰溪小时候总怕那些带刺的枝条会活过来,像爪子似的抓住裤腿,每次来都紧紧攥着爷爷的衣角,不敢离太远。

这会儿他仔细瞧,才发现那些酸枣刺的根扎得深,连最细的枝条都带着韧劲。

有的刺尖上还挂着去年的干酸枣,黑黢黢的像小石子,风一吹就晃悠。

他想起奶奶说过,太爷爷年轻时总爱在崖下摘酸枣,说酸里带甜,像日子的滋味。

十几座土坟挤在坡地上,挨得紧实。

坟包不算高,却一个个圆滚滚的,像是老天爷随手摁下的泥疙瘩。

坟头上压着的旧纸钱被风吹得猎猎响,边角卷得跟波浪似的,有的地方磨得透亮,露出纸浆的白。

李辰溪蹲下身,指尖碰了碰一张纸钱,硬邦邦的,带着冰碴子——这是去年留下的,熬过了夏天的暴雨,秋天的寒霜,如今还守在这儿,等着新的纸钱来换班。

坟包上的茅草长得疯,枯黄的草叶被冻得发脆。

有的直挺挺戳向灰蒙蒙的天,像倔强的骨头;有的被人踩得多了,贴着冻土趴成一片,草茎上留着深浅不一的鞋印,是前几日来上坟的远房亲戚留下的。

李辰溪拔起一根茅草,一折就断,咔嚓一声脆响,在这寂静的坡地上格外清晰。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这儿追蝴蝶,茅草叶割破了膝盖,爷爷用唾沫抹了抹,说:“祖宗跟前磕破点皮,是给你消灾呢。”

最东头那座坟是太爷爷的。

坟前立着块歪歪扭扭的石碑,碑顶缺了个角,像是被雷劈过。

上面的字被雨水泡过,被风沙磨过,早就看不清了,只剩下几个模糊的刻痕,像老人脸上褪了色的皱纹。

碑座周围长着几丛野蒿,枯黑的茎秆紧紧挨着石碑,哪怕被冻得僵硬,也不肯松开。

李辰溪记得春天来时,野蒿会冒出绿芽,顺着碑缝往上爬,像是在给太爷爷挠痒痒。

坟地四周的老柏树长得粗,树干上裂着深深的纹路,摸上去像爷爷手上的老茧,一层叠着一层,全是岁月磨出来的硬气。

枝丫向四周伸得很开,有的几乎要碰到旁边的坟头,像长辈张开胳膊,护着底下的儿孙。

风穿过柏树叶,呜呜地响,倒把外面的寒风挡了不少,让坟地里多了点暖和气。

树下积着厚厚的松针,踩上去沙沙响,那声音软乎乎的,像踩在晒干的棉絮上。

松针底下藏着小虫子的壳,还有鸟雀落下的羽毛。

李辰溪记得小时候在这儿捡松针,说要带回家烧火,爷爷笑他:“这是祖宗跟前的东西,不能随便拿。”

远处的田埂上,玉米秸秆垛得像小山,黄澄澄的,被晨光一照,泛着暖融融的光。

秸秆垛底下还留着秋收时的痕迹,散落着几粒玉米粒,引得麻雀一群群飞来。

它们落在秸秆上,小爪子扒拉着干草,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抢着啄草籽吃。

有两只胆大的,竟飞到离坟地不远的地方,歪着脑袋看他们,小眼珠滴溜溜转,倒像是来凑热闹的。

“到了。

”爷爷的声音带着喘,他把怀里揣着的纸钱往地上一放,纸页上还留着他的体温。

老爷子今年七十多了,爬这点坡就直喘,可蹲下身拔坟头的枯草时,动作却不含糊。

他的手指冻得通红,指关节肿得像小萝卜,可捏住枯草根一使劲,就能连根拔起。

那些草被冻得硬挺,拔起来时带着冻土块,簌簌往下掉泥渣。

李辰溪赶紧凑过去:“爷,我来。

”他刚蹲下去,膝盖就硌得生疼,冻土硬得像石头。

他学着爷爷的样子拔草,草叶上的冰碴子蹭到手上,凉得钻心。

爷孙俩没说话,就听着拔草的噗嗤声,风刮过的呜呜声,还有远处麻雀的叽叽喳喳。

没一会儿,三座坟头就收拾干净了,露出底下的黄土,看着亮堂了不少。

奶奶解开竹篮上的蓝布系带,竹篮里的白馒头冒着热气——她凌晨四点就起来蒸的,面发得暄软,上面还点着红点;整鸡是前天才杀的,褪得干干净净,鸡皮上抹了层油,在冷天里泛着光。

奶奶把这些一样样摆在坟前的石板上,摆得端端正正,连筷子都要对齐了,才从壶里倒出三杯米酒。

酒是自家酿的,清得能照见人影,在粗瓷碗里晃出细碎的圈,酒香混着馒头的麦香,飘得老远。

“祖宗在上,不肖子孙给您磕头了。

”爷爷点着三炷香,火苗噌地窜起来,烫得他缩了缩手。

青烟在他眼前绕,把他的白发都染得灰蒙蒙的。

他咚地跪下去,膝盖砸在冻土上,枯草被压得咔嚓响。

“今年家里顺顺当当的,地里收了八袋麦,圈里的猪卖了好价钱!”

他顿了顿,声音提了些,带着藏不住的亮,“辰溪在城里出息了,当科长了!管着几十号人呢,听说厂里的机器都归他管……”

说到这儿,他扭头看了李辰溪一眼,眼里的笑像冻化的春水,“村里人都说,咱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这都是您老在天上看着呢。”

李辰溪跟着跪下,膝盖一沾地,寒气就顺着裤腿往上爬,像无数根小冰针,扎得骨头缝都疼。

他看着爷爷的背,佝偻着,却挺得很直,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乱晃,嘴里的话一句句落在地上,混着泥土的气息,沉甸甸的。

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厂里,同事还打趣他这科长“官不大,事不少”,可在爷爷这儿,这“科长”竟成了能向祖宗炫耀的荣耀。

“城里不让搞这些老规矩,可咱农村人不能忘本。

”奶奶也跪下来,往火堆里添了几张纸钱。

火苗腾地高了些,把她脸上的皱纹照得明明灭灭,那些深深的纹路里,仿佛都藏着话。

“您老接着保佑辰溪,让他明年更顺,再找个好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咱李家就更兴旺了。”

纸钱在火里蜷成黑蝴蝶,翅膀一掀,就化作灰,被风卷着飞起来,有的粘在李辰溪的裤脚,有的飘向崖顶,混进酸枣刺的哗啦啦声里。

爷爷磕了三个头,额头沾了土也不擦,把剩下的两炷香递给李辰溪:“你也拜拜,跟祖宗说说心里话。”

李辰溪接过香,指尖被烫了一下,却没撒手。

香的烟气钻进鼻子,有点呛,却让他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他才到爷爷腰那么高,也是站在这儿,看着爷爷烧纸,听着爷爷念叨“要出个有本事的”。

他当时不懂什么叫“有本事”,只觉得爷爷的声音很好听,像崖上的风,稳稳当当的。

他咚地磕下去,额头贴着冰冷的土地,闻到了烟火的焦味,泥土的腥气,还有柏树叶的清苦。

这些味道混在一起,竟让他鼻子一酸。

他想起太爷爷的故事——爷爷说太爷爷年轻时挑着担子走西口,走一步磕一个头,就为了家里人能吃饱饭;想起爷爷守着几亩地,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却总盼着他能走出去。

原来这一跪,跪的不只是祖宗,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期盼,那些沉甸甸的日子。

奶奶往火堆里添了把柴,火苗又旺了些,映得她的银丝在风里发亮。

她从竹篮里拿出叠好的新纸钱,一张一张往火里送,嘴里念叨着:“祖宗多吃点,多喝点,保佑咱全家平平安安的……”纸灰被风吹得打旋,有的落在奶奶的棉袄上,她也不拍,就那么让它们沾着,像是沾了祖宗的福气。

李辰溪看着那些纸灰飘向远处的田埂,落在玉米秸秆上,落在麻雀的翅膀上。

他忽然觉得,这风像是条看不见的线,一头连着地下的祖宗,一头牵着地上的活人,那些说不出口的牵挂,都顺着风,传得老远老远。

爷爷磕完头,又用手把坟头的土拢了拢,像是给睡着的人掖好被角。

他的动作很慢,手指在黄土里扒拉着,把那些松动的土块都按实了。

“这土得瓷实点,不然开春漏风,祖宗该冻着了。

”他念叨着,像是在跟祖宗说话。

李辰溪也学着爷爷的样子,用手拢了拢坟头的土。

黄土冰凉,却带着一种踏实的暖,像小时候爷爷的手掌。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爷爷总说“人不能忘了根”——这根不在城里的高楼里,不在厂里的办公室里,就在这捧黄土里,在这簌簌的风声里,在爷爷奶奶布满皱纹的笑里。

远处的麻雀又飞来了几只,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蹦蹦跳跳地啄着地上的碎馒头渣。

奶奶看见了,笑着说:“连雀儿都来沾福气了。

”她从竹篮里拿出个馒头,掰了一小块扔过去,麻雀呼啦一下飞起来,又呼啦一下落下去,抢着啄食,叽叽喳喳的,倒像是在道谢。

祭完祖,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照在身上有了点暖意。

爷爷扛起空了一半的竹篮,奶奶牵着李辰溪的手,往坡下走。

松针在脚下沙沙响,像是在送他们离开。

走到坡底时,李辰溪回头望了一眼。

那十几座土坟在阳光下安静地卧着,老柏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守护的胳膊。

崖上的酸枣刺还在哗啦啦地响,风里仿佛传来太爷爷的声音,轻轻的,暖暖的,像小时候哄他睡觉的歌谣。

他忽然想起出门时,邻居王婶托奶奶带句话,说她家的孩子也想跟着来“吃供”。

奶奶当时笑着应了:“行,让孩子等着,沾沾老李家的喜气。

”原来这供品不只是给祖宗的,更是给活人的念想,让大家都觉得,祖宗就在身边,一直护着这一大家子,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日子。

风还在吹,可李辰溪觉得,身上不那么冷了。

他攥着爷爷的手,一步一步往家走,脚下的冻土咯吱响,像是在跟着哼歌。

他知道,不管走多远,不管在城里当了多大的“官”,这片坡地,这捧黄土,这些哗啦啦的风声,永远都是他的根,是他心里最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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