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写对联
三人把该忙的都忙完了，便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路上，微风轻轻吹着，像是在温柔地迎接他们回家。
一进家门，稍稍歇了歇，那种熟悉的安逸感一下子就把全身都裹住了。
老爷子稳稳当当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眼神平和里带着点威严，慢慢开口说：“把写对联要用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话刚说完，李辰溪的奶奶就明白了意思，马上站起来忙活。
她手脚麻利又细心，没一会儿，笔墨纸砚、镇尺这些东西就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桌上，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帖帖。
“唰——”一声清脆又利落的声响，笔尖准确地落在那张鲜红的纸上。
一瞬间，墨色就像灵动的小精灵一样立刻晕开，笔画刚劲有力，好像带着生命在跳动。
李辰溪双手小心地捧着砚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爷爷悬着手腕写字的样子。
只见爷爷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面，那专注的神情让人都不忍心去打扰。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就像给每一根银丝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闪闪发光。
“爷爷，您写的这字比去年更有气势、更有力道了！”李辰溪发自内心地赞叹着，手里的墨锭还在慢慢转动，散发出浓浓的墨香。
这墨香和灶房里飘来的馒头香味混在一起，在屋子里慢慢散开，让人馋得不行。
老爷子依旧低着头专心写字，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往上翘，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我这把老骨头、老腿的，也就剩下这点爱好能打发时间了。
”说完，他写完上联，轻轻蘸了蘸墨汁，开始写下联——“积善人家庆有余”。
就在笔锋转弯的时候，不小心有一滴墨溅在了红纸上。
老爷子反应特别快，赶紧用指甲轻轻刮了刮，虽然没能把那点墨渍完全弄掉，却意外地让这幅对联多了几分烟火气的生动和真实。
这时候，奶奶端着一盘香脆的炒花生走进来，稳稳地放在桌上，笑着说：“老头子，歇会儿再写，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她的目光落在红纸上的字迹上，眼睛里满是笑意，弯得像两轮明亮的月牙：“还是咱家老头子写的字最端正、最漂亮，等贴在门上，路过的人看见了肯定都要夸几句。”
李辰溪看到这情形，赶紧把刚磨好的浓墨往爷爷手边推了推，关心地说：“爷爷，您先歇口气，我再去给您磨点墨。
”说着，他拿起墨锭继续有节奏地转动起来。
这时的墨汁已经浓稠得像深邃的夜空，甚至能清楚地映出人影。
他好奇地问：“爷爷，横批打算写什么呀？”
“就写‘五谷丰登’。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剥了颗花生放进嘴里，随手把壳扔在桌角的簸箕里，“今年咱们家的麦子收成特别好，就盼着来年地里也能顺顺利利、结满果实。
”之后，他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再次拿起笔，这次写得更沉稳缓慢了。
笔尖在红纸上轻轻移动，就像一位勤劳的农夫在田埂上精心犁地，每一笔都落得扎实有力、稳稳当当。
李辰溪静静地看着爷爷写字，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小时候。
每到快过年的时候，家里堂屋总是挤满了来求对联的乡亲们。
那时候，爷爷也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方桌前，自己就在一旁帮忙研墨。
满屋子都是欢声笑语和浓浓的墨香，那是过年独有的、最浓厚的味道。
现在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但祖孙俩一个专心写字、一个用心研墨，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温馨。
当横批写完的时候，太阳已经悄悄爬到了窗棂中间的位置。
老爷子把写好的对联平铺在地上，红纸上的黑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就像撒了一地细碎的金子，特别耀眼。
李辰溪赶紧蹲下身帮忙扶着纸角，生怕调皮的风从门缝钻进来吹乱还没干透的墨迹。
他的鼻尖萦绕着醉人的墨香，心里暗暗想：这大概就是过年的样子吧——有祖宗的默默保佑，有家人的温暖陪伴，还有笔下流淌出的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对联写好后，李辰溪急着拿去张贴。
粗瓷碗里的浆糊泛着糯米特有的洁白光泽，他轻轻蘸了一点抹在门框上，指尖立刻变得黏糊糊的。
“左边再稍微高一点！”老爷子站在门槛上仔细看着，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支没写完的毛笔，笔锋上的墨汁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像点点繁星在闪烁，“对，就是这个位置，看起来精神多了！”
李辰溪刚贴好下联，院门口就渐渐热闹起来。
王二婶挎着半袋炒花生笑嘻嘻地走进门时，老爷子已经在炕桌上铺开了新的红纸。
这张纸是前几天特意托人从镇上的供销社买来的，裁剪得方方正正，边缘整整齐齐，在昏黄柔和的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芒。
“大家都坐吧。
”老爷子摘下老花镜仔细擦了擦，然后往砚台里倒了半碗清水，转头招呼道：“辰溪，过来研墨。”
李辰溪听到叫声，连忙快步走过去，双手拿起墨条在砚台里一圈一圈地转。
这墨条可是爷爷用了大半辈子的宝贝，边角早就被磨得圆润光滑。
它在清水里转了十几圈后，墨汁慢慢变浓，黑得像化不开的深沉夜色。
“想写什么内容呢？”老爷子捏起毛笔，在嘴边轻轻呵了口气，笔锋在砚台里轻轻舔了一下，墨汁顺着笔毫慢慢往下滴，在红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墨点。
李木匠赶紧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得工工整整：“我照着日历抄的，‘身如松柏年年茂，寿比南山日日高’，您看这样行不行？家里老婆子整天念叨着身体的事儿，就想贴副祈求健康的对联，图个心里踏实。”
老爷子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纸条，然后把它放在旁边，点头说：“这话有道理啊，人这一辈子，什么都比不上有个硬朗的好身体重要。
”说完，他左手稳稳地按住红纸，右手悬在半空，手腕轻轻一抖，笔尖就像行云流水一样在纸上“走”了起来。
“唰”的一声脆响，“身”字的第一笔撇画就像一片飘逸的松叶，斜斜地落在纸的左边。
起笔轻盈灵活，收笔厚重有力，墨色由淡变浓，透着一股沉稳的力量。
李辰溪看得入了迷，手里转动墨条的动作都忘了。
爷爷写字的时候，背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也好像变得硬朗起来，整个人就像一棵苍劲挺拔的老松树。
笔锋在红纸上自由地游走，有时候快得像疾驰的流星，“唰唰”几下就勾勒出一个字的基本骨架；有时候慢得像轻柔抽丝，笔尖在纸上微微颤抖，墨色一层一层叠加上去，透出一种浑厚凝重的质感。
周围的人都静静地看着，屋子里只有笔尖划过红纸的细微声响和偶尔传来的轻微呼吸声，仿佛大家都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专注，感受着文字与墨香交织出的独特韵味。
李辰溪这才回过神来，继续转动手中的墨条，墨汁在砚台里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流动，像是在跳一支无声的舞蹈。
他看着爷爷笔下的字，每一个笔画都那么有力量，又那么有韵味，仿佛里面蕴含着爷爷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和对生活的热爱。
他心想，这大概就是传统文化的魅力吧，通过一笔一画，把美好的祝福和期盼传递下去。
王二婶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赞叹道：“李大爷这字写得真是越来越有味道了，每一笔都透着精气神儿，怪不得大伙儿都爱来找您写对联呢。”
老爷子听了，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依旧专注地书写着。
他的神情庄重而认真，仿佛不是在写一副普通的对联，而是在雕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进来，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增添了几分岁月的沧桑与厚重。
李木匠也一脸敬佩地说：“是啊，李大爷的字不仅好看，还带着一股正气，贴在家里都觉得心里敞亮。”
奶奶在一旁忙着给大家倒茶，笑着接话：“他呀，这辈子就琢磨这写字了，能得到大伙儿的认可，他心里高兴着呢。”
说话间，爷爷已经把李木匠要的对联写得差不多了。
他放下笔，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对李木匠说：“好了，你看看这字还合心意不？”
李木匠赶紧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看着红纸上的字，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太合心意了！李大爷，您这字写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好，我家老婆子看了肯定得乐坏了。”
李辰溪帮着把对联小心地挪到一边，让它慢慢晾干。
他看着这满屋子的墨香和大家脸上的笑容，心里觉得暖暖的。
这或许就是过年的意义吧，不仅仅是贴春联、吃年货，更是家人团聚、邻里和睦，一起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喜悦，传递着彼此的祝福与关爱。
老爷子喝了口茶，歇了口气，又拿起一张红纸，问道：“下一个是谁的？想写点啥？”
人群里有人应道：“李大爷，给我写一副求平安的对联吧，家里有小孩，就盼着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老爷子点点头：“行，平安是福，那就写‘平安二字值千金，和顺一门有百福’，你看怎么样？”
那人连忙点头：“太好了，就这个，多谢李大爷！”
李辰溪又拿起墨条，继续在砚台里研磨，墨香愈发浓郁。
他看着爷爷又开始提笔书写，那专注的神情，那有力的笔触，仿佛在他眼前展开了一幅生动的画卷，画里有岁月的沉淀，有生活的美好，还有那代代相传的温情与期盼。
这浓浓的年味，就在这笔墨纸砚间，在这欢声笑语中，慢慢流淌，浸润着每个人的心田。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子里的对联写了一副又一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阳光慢慢西斜，把窗外的树影拉得长长的，映在地上，和屋里的墨香、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而祥和的画面，让人觉得无比踏实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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