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 :鞭炮
周遭的寂静像化不开的浓墨,将整个屋子裹得密不透风,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李辰溪蜷缩在藤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椅面的木纹,心里头却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他这会儿简直快要想念死后世的智能手机了。
若是此刻能有个手机在手里,该是何等惬意的光景?
他望着空荡荡的掌心,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屏幕亮起的模样:指尖在玻璃上轻轻一划,短视频里的搞笑片段就轮番上演,主播们夸张的语调、魔性的笑声能把这死寂的夜都搅活;
刷累了视频,点开新闻APP,国内外的新鲜事铺天盖地涌来,从明星的鸡毛蒜皮到航天的惊天突破,指尖翻飞间便能尽览天下事;
实在闷了,点开微信对话框,那帮狐朋狗友准在群里插科打诨,从白天的糗事扯到深夜的胡话,打字的“哒哒”声混着哈哈哈的笑声,能把时间熬成一锅稀粥。
有这些玩意儿陪着,别说是熬到十二点,就算瞪着眼熬到天光大亮,他也能精神头十足,半点不带含糊的。
可现实偏生像块冰坨子,砸得人心里拔凉。
这地方连个带屏幕的物件都找不着,更别提智能手机这种“稀罕物”了。
李辰溪扫了眼桌面,除了摆着的瓜子、花生、水果糖,再没别的能打发时间的东西。
墙上挂着的那台老式收音机,早就成了个摆设,外壳的漆皮掉了大半,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皮,线都断了好几根,别说听新闻,连个电流声都发不出来,就那么死气沉沉地钉在墙上,看着都堵心。
一股莫名的烦躁顺着后颈爬上来,混着铺天盖地的孤独感,把心口堵得满满当当。
李辰溪“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木地板被踩得“吱呀吱呀”直响,像是在跟着他唉声叹气。
他走到墙角那座老座钟跟前,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表盘。
那时针和分针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每动一下都像是在故意磨蹭。
他盯着秒针瞅了半天,感觉那玩意儿怕是半天才跳一下,心里头火烧火燎的,偏这钟还跟没事人似的,不紧不慢地“滴答、滴答”响,那声音敲在耳膜上,听得人越发心焦,恨不得伸手去拨快它几格。
转了两圈,他又踱到窗边。
窗户玻璃上结着层薄霜,被屋里的热气一熏,蒙上了层水汽,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
李辰溪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划了个圈,露出块透亮的地方,往外瞅去。
夜空黑得跟泼了墨似的,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连月亮都躲得没影了。
偶尔有几颗星星从云缝里钻出来,亮一下又赶紧缩回去,跟捉迷藏似的,远远地悬在天上,倒像是谁在黑夜里眨着眼睛,偷偷打量着这院子里的动静。
往远处瞧,别家窗户里透出的灯光,稀稀拉拉地散在黑暗里,像撒落的星星,又像点燃的烛火,明明灭灭的。
那点暖黄的光混着冬夜的寒气,倒也给这冷飕飕的晚上添了点活气,让人心里能舒坦那么一丝丝。
李辰溪伸手抓了颗花生,捏在手里转了转。
花生壳糙得很,边缘有点扎手,上面还沾着点泥土的痕迹。
他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剥起来,指甲抠开硬壳,把里面的花生仁取出来,放在手心。
一颗,两颗,三颗……不知不觉间,面前的小碟子里已经堆起一小堆花生仁,个个饱满,带着淡淡的油光,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他随手抓了把花生仁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嚼着,又拿起块水果糖。
糖纸是透明的玻璃纸,裹着里面橙黄色的糖块,捏起来硬硬的,上面还印着模糊的橘子图案。
剥开糖纸塞进嘴里,一股甜得发腻的橘子味在舌尖炸开,顺着喉咙往下滑,可心里那股子因为等时间而起的枯燥感,却半点没被冲淡,依旧沉甸甸地压在那儿,像是块化不开的冰。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熬着,墙上的座钟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仿佛是在无情地数着每一秒的流逝,敲得人心里发慌。
李辰溪隔一会儿就抬手腕看眼表,那表带是人造革的,磨得有些发亮,表盘上的数字都快要看不清了,指针却依旧不紧不慢地爬着。
他盯着那指针,心里头一个劲儿地念叨,快点,再快点,恨不得把表针往前拨上一大截。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腕上的表针终于不偏不倚地指向了十二点。
那一瞬间,李辰溪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里亮得像是燃了团火,又有兴奋,又有期待,浑身的劲儿都像是一下子被点燃了,连手脚都跟着有点发颤。
他几步冲到屋角,那儿放着一挂鞭炮。
红绳捆得整整齐齐,是他前几天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回来的,足有两米多长,沉甸甸的,提在手里坠得慌。
每一个小炮仗都圆滚滚的,鼓囊囊的,红纸上印着的“大吉大利”四个字,用金粉描了边,在屋里昏黄的灯光下亮得晃眼,看着就透着股子喜庆劲儿,让人心里头暖和。
李辰溪小心翼翼地把鞭炮抱起来,怀里像是揣了个宝贝,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刚推开门,一股寒气“呼”地一下灌进来,顺着领口往脖子里钻,冻得他一激灵,打了个哆嗦,鼻尖瞬间就红了。
可心里那股子热乎劲儿却半点没减,反倒像烧得更旺了,连带着手脚都有了力气。
院子里的晾衣绳还没来得及收,那绳子是粗麻绳做的,被风吹得轻轻晃悠,上面还挂着件忘了收的旧棉袄,在风里摆来摆去。
他踮着脚,把鞭炮往绳子上挂,手指头冻得有点发僵,费了点劲才把红绳在晾衣绳上绕了两圈,系得结结实实。
挂好的鞭炮垂下来,红通通的一串,像条胖乎乎的红蛇悬在半空中,最底下那根引线细细长长的,红头绳似的,被风吹得轻轻飘着,像是蛇吐出来的信子,随时都要动起来。
李辰溪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凉得他胸口发紧,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搓了搓有点发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火柴盒。
盒子是硬纸壳做的,有点受潮,捏在手里潮乎乎的。
他哆哆嗦嗦地抽出根火柴,划了一下,没着;再划一根,还是没着,火柴头都划黑了;连着划了三根,才“嗤”的一声,橘红色的火苗窜了起来,在风里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要被吹灭。
他赶紧用手拢住火苗,小心翼翼地凑到引线跟前。
那引线看着干干的,一碰就像是要碎,上面还沾着点红色的火药。
火苗刚挨上,就听见“滋啦”一声,引线燃起来了,一串火星“噼里啪啦”地冒出来,像受惊的小虫子似的,顺着引线往上爬,还带着点轻微的爆裂声。
一股呛人的硫磺味跟着飘过来,钻进鼻子里,有点辣,却让人精神一振。
李辰溪赶紧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退到屋檐底下才站定。
心脏“咚咚咚”地跳,跟擂鼓似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手心也冒出了汗。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串鞭炮,连呼吸都忘了,浑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刚站稳没两秒,最底下那个炮仗“啪”地一声炸了!声音脆生生的,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震得他耳朵“嗡”的一下,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里面飞。
红色的纸屑“呼”地一下蹦起来,又纷纷扬扬地落下去,飘在院子里的雪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像撒了层红绒布,看着格外鲜亮,把白雪都衬得活泛起来。
紧接着,整挂鞭炮像是被叫醒了,一下子全活了过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连成一片,密密麻麻的,像是锅里炒豆子,又像是无数个小鼓一起被敲响,震得空气都在发抖,连脚下的地面都跟着有点发颤。
火光“忽闪忽闪”的,在黑夜里炸开,把整个院子照得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光影在地上晃来晃去,像是无数个跳动的精灵。
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晃悠,一会儿拉得老长,像个瘦高个,一会儿缩成一团,像个矮胖子,跟个调皮的孩子似的,跳来跳去。
有几个炮仗没挂牢,“啪嗒”掉在雪地上,在雪里“砰砰”地响,炸开的纸屑溅起细小的雪沫子,在灯光底下亮晶晶的,像撒了一地金粉,又像无数颗碎钻在闪烁,好看得很。
李辰溪看得眼睛都直了,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心里头那股子高兴劲儿像是要溢出来,连带着脸颊都热乎起来。
他又往后退了两步,靠在门框上,鼻子里全是硝烟味,混着雪地里的寒气,有点呛人,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可眼睛还是舍不得离开那串鞭炮,就那么站着,看着那片热闹的红光在眼前跳跃,连冻得发僵的手脚都忘了。
这串鞭炮响了足足有三分钟,最后一声“啪”的炸响落下去的时候,像是发了个信号。
没一会儿,村子里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砰砰乓乓”,从东边传到西边,又从南边传到北边,整个李家庄像是一下子被唤醒了,热闹成了一片。
那声音混在一起,像是一场盛大的交响乐,在黑夜里铺展开来,震得窗户纸都嗡嗡作响。
那些睡眠浅的人,今晚怕是别想好好睡觉了,这热闹劲儿,怕是要持续到后半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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