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心思
依萍靠在床头，左肩的伤口已经被医生重新处理过，缠上了厚厚的纱布。她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很清明。
汪曼春离开后，明楼就过来了，这会儿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削着一个苹果。他的动作很慢，刀锋在果皮上划过，留下一圈圈连贯的痕迹。他没有穿外套，白色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少了些许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医生怎么说？”依萍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
“皮外伤，子弹没有伤到骨头。”明楼头也不抬，声音很平淡，“但伤口有点发炎，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我已经跟院方打过招呼了，会用最好的药。”
依萍“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知道，这伤口根本不是什么流弹擦伤。昨晚明楼亲手为她取出的那颗子弹，还被他收在书房的抽屉里。现在躺在医院里，不过是为了给汪曼春和日本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个完美的，让她可以暂时从众人视线中消失的理由。
明楼削好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进盘子里，然后插上一根牙签，递到她面前。
“吃点东西。”
“我没胃口。你的手上也有伤，不用做这些。”依萍摇摇头。
“没胃口也得吃。”明楼的语气不容置喙，“你想让伤口好得快一点，还是想一直躺在这里？”
依萍看了他一眼，还是拿起一块苹果，慢慢地嚼着。苹果很甜，但她尝不出什么味道。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明楼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很深，像一潭看不见底的湖水，让依萍有些不自在。
病房中一瞬间沉默下来，对上明楼的目光，依萍只能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对了，大姐那边怎么说，实话告诉她还是？”
明楼的手顿了一下。
“大姐那边，我已经让明诚去说了。”他的语气很平静，“就说你是在工厂遭遇袭击时受的伤，不碍事，休养几天就好。”
“大姐会信吗？”
“她会信。”明楼看着她，“因为她想信。”
依萍沉默了。
她明白明楼的意思。明镜是个聪明人，聪明到可以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很多东西。但她同时也是个温柔的人，只要明楼给她一个说法，她就不会深究。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家人为难。
“大姐对你很好。”依萍轻声说。
“嗯。”明楼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一条缝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霓虹灯开始在街道上闪烁，将整个上海滩映照得五光十色，繁华依旧。
“樱花号的事，已经传开了。”明楼背对着她，声音很轻，“日本人现在乱成一锅粥，76号那边也在全城搜捕。汪曼春现在的精力都在这件事上，她要在三天内抓到内鬼。”
依萍的手指攥紧了床单。
“会查到我们吗？”
“不会。”明楼转过身，语气很笃定，“这次行动，我们的线和军统的线完全分开。就算汪曼春再怎么查，也只能查到军统的尾巴。而军统那边，王天风早就做好了准备，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你的伤，有今天工厂的那场戏做掩护，不会有人怀疑。”
依萍点点头。
她相信明楼的安排。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明台那边……”
“明台很安全。”明楼打断了她，“他现在应该在军统的据点里，等待下一步的指示。王天风不会让他暴露的。”
依萍没再问。
她知道，明楼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明楼走回床边，重新坐下。
“依萍，”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少有的认真，“昨晚的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依萍抬起头，有些意外。
“你救明台，是对的。”明楼看着她，“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依萍愣住了。
她以为明楼会生气，也是因为明台遇到了危险，他自责自己无法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但是没有。
“但是，”明楼的语气一转，“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要先保护好自己。明台是我弟弟，但你……”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完后半句。
依萍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她看着明楼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但那双眼睛太深了，什么都看不透。
“我什么？”她忍不住问。
明楼没有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
“好好休息，我去处理点事情。”
说完，他推门出去了。
依萍坐在床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胸口。
心跳得很快。
明楼离开病房后，径直走向了医院的花园。
明诚在这里等他。
“大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明楼的声音很低。
“都办好了。工厂那边的现场已经处理干净，证人口供也统一了。日本宪兵那边没有起疑。”明诚顿了顿，“另外，大姐那边我已经去说过了，她让我转告你，好好照顾大嫂，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嗯。”明楼应了一声，“程锦云那边有消息吗？”
“有。”明诚的声音变得更加谨慎，“我联系了黎叔，黎叔说这次让程锦云去执行任务，是因为上海行动组这边，目前只有她的日语能在日本人面前不漏破绽。她遇见明台，是因为明台在上车之前帮她解围，后面又遇上完全是意外。”
“意外？”明楼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黎叔是这么说的。”明诚说，“但是关于程锦云同志不专业这个问题，黎叔说他已经和家里那边反馈过了，暂时还没收到回复。”
明楼沉默了几秒。
“让黎叔加快速度。”他说，“程锦云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差错了，我不怀疑她对党的忠诚，但是我们没那么多条命……”
他没有说完，但明诚已经听懂了。
“我明白。”
明诚离开后，明楼坐在长椅上，没有立刻离开。
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缓缓升腾，模糊了他的面容。
程锦云。
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已经打上了一个问号。
如果她真的是组织上安排接触明台的人，那为什么没有人提前通知他？
如果她不是，那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恰好遇到明台？他们两个的任务完全没有关系。
明楼不相信巧合。
在这个战场上，所有的巧合，都可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掐灭烟头，转身走进医院。
走廊里，一个护士推着药车经过，看到明楼，恭敬地点了点头。
明楼回以微笑,温文尔雅,像个真正的上流社会绅士。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副面具下，藏着多少秘密，多少算计。
与此同时，法租界，照相馆二楼。
明台正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的行人。
于曼丽端着一杯茶走过来，放在他面前。
“别烦了，该来的总会来。”
“我就是觉得憋屈。”明台端起茶杯，却没有喝，“我们好不容易炸了樱花号，立了这么大的功，结果连毒蛇的面都见不着。”
“毒蛇有他的考虑。”于曼丽在他对面坐下，“我们的身份暴露风险太高，他不见我们，是为了保护我们。”
“保护？”明台冷笑一声，“我看是不信任。”
于曼丽皱了皱眉。
“明台，你最近怎么了？从樱花号行动回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
明台沉默了。
他想起了那晚的事。
那个自己帮她解了围的女红党。
还有那个在关键时刻掩护他们的神秘人。
那个人的身手，那个人的枪法，都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没什么。”明台放下茶杯，“就是觉得憋屈。”
于曼丽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总觉得，明台最近有些不对劲。
医院，特护病房。
依萍已经睡着了。
明楼坐在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将房间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她额头上的碎发。动作很轻，生怕惊醒她。
“希望以后你不会再受伤。”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无奈和心疼。
(https://www.xlwxww.cc/3595/3595178/41537522.html)
1秒记住乐文小说网：www.xlwxw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lwxw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