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四女踪迹(二)
飞机在维也纳国际机场降落时,是当地时间下午三点。
十六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对普通人来说是煎熬,但对苏杨三人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即使修为被封印,他们的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凌霜仙子和星璇甚至利用这段时间,通过座椅前的屏幕学习了德语的基本问候语。
“欢迎来到维也纳。”空乘微笑着用德语说。
苏杨点头致意,带着两人走出机舱。机场很大,人流如织,各种语言的广播声在耳边响起。
“现在去哪?”凌霜仙子问。她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西装外套,黑色长裤,长发在脑后束成低马尾,看起来像个干练的职业女性。
星璇则是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米色风衣。她的银发染成了深棕色,但眼睛的颜色无法改变,只能戴着美瞳——那是苏杨在成都时买的,能暂时改变瞳孔颜色。
“先找地方住下。”苏杨说,“音乐会明晚七点开始,我们有足够时间。”
他在机场租了一辆车,车子是普通的黑色轿车,不起眼,但足够三人使用。
维也纳的街道很干净,建筑多是巴洛克风格或新古典主义风格,充满了历史感。苏杨开着车,按照导航的指引驶向市区。
“这座城市……有音乐。”星璇突然说,“我能感觉到。”
“音乐?”凌霜仙子看向窗外。
“不是听到的声音,而是一种……氛围。”星璇闭上眼睛,“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某种韵律中。很舒缓,很优雅,像流淌的河水。”
苏杨明白她的意思。维也纳是音乐之都,莫扎特、贝多芬、施特劳斯……无数音乐大师在这里生活创作,他们的精神遗产已经融入了这座城市的骨血。
预订的酒店在多瑙河畔,房间在十五楼,窗户正对着河流和远处的城市天际线。放好行李后,苏杨拿出手机,搜索音乐会的具体信息。
金色大厅,明晚七点,《月光与星辰》主题音乐会,苏明月独奏。
海报上,苏明月穿着深蓝色的长裙,侧身坐在钢琴前,手指轻触琴键。她的眼神很温柔,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两年了,她变得更美了。不是容貌的变化,而是气质——那种经过艺术淬炼后的沉静与从容,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真的很出色。”凌霜看着海报说。
“她一直都很出色。”苏杨轻声说,“两年前,她还只是一个企业家,小时候练过钢琴,也许是这二年重新走上钢琴职业道路吧”
职业道路,有可能也意味着她可能已经走出了那段感情。
苏杨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可能性。
第二天,三人一早就去了金色大厅附近。
音乐厅坐落在维也纳内城区,是一座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外墙是明黄色,在阳光下显得温暖而庄严。即使不是演出日,门口也有不少游客在拍照。
“我们要进去吗?”星璇问。
“先在外面看看。”苏杨说,“晚上再想办法进去。”
他们在附近的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能看到音乐厅的正门。苏杨点了三杯咖啡,静静等待。
上午十点,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音乐厅侧门。车门打开,苏明月走了下来。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外面套着一件卡其色风衣,长发披散在肩上,脸上戴着墨镜。即使遮住了大半张脸,苏杨也能一眼认出她。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应该是助理或经纪人,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可能是保镖。
苏明月低头快步走进音乐厅,没有看周围。
苏杨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
“她看起来……”凌霜斟酌着用词,“很专业,但也很疲惫。”
确实。虽然苏明月的步伐很快,但苏杨能看到她肩膀微微下沉的弧度——那是长期精神紧绷后的松弛。她的手指下意识地在身侧轻敲,那是钢琴家在脑中默弹曲子时的习惯性动作。
“她在准备今晚的演出。”苏杨说,“对她来说,每一场演出都必须完美。”
他记得,两年前苏明月曾经说过:“小时候钢琴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当我弹琴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我和音乐在对话,我就可以忘记很多企业发展,公司勾心斗角的日子。”
那时她的眼神明亮而炽热,像燃烧的火。
现在的她,眼神被墨镜遮住了。但苏杨能想象,那双眼睛应该还是明亮的,只是多了些沧桑。
下午,三人回到酒店。苏杨开始思考晚上怎么进入音乐厅。
正常买票是不可能的——音乐会的门票半年前就售罄了,现在黄牛票的价格高得离谱,而且他们也买不到好位置。
“我们可以用点……特别的方法。”星璇提议。
“什么方法?”苏杨问。
“隐身。”星璇说,“虽然我们的修为被封印了,但最基本的障眼法还是可以用的——不涉及能量调动,只是利用光线和角度的技巧。”
修仙界的基础法术中,有一种叫“光影术”的技巧,不需要灵气,只需要对光线折射有精确的控制,就能制造出类似隐身的效果。
苏杨想了想,点头:“可以试试。但记住,我们只是观察者,不能干扰任何事。”
傍晚六点,三人再次来到金色大厅。
观众已经开始入场了。女士们穿着晚礼服,男士们穿着西装,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味和期待的氛围。
苏杨带着凌霜和星璇绕到音乐厅后侧,那里有一条员工通道。他们找了个监控死角的角落,开始施展“光影术”。
说是法术,其实更像是技巧——三人调整呼吸和姿势,让身体尽可能贴合墙壁的阴影,同时利用周围环境的光线折射,制造出视觉上的“消失”。
这在修仙界是最低级的技巧,但在没有超凡力量的地球,效果出奇的好。
一个工作人员从旁边走过,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
“成功了。”星璇低声说。
三人悄无声息地进入员工通道,沿着楼梯向上。音乐厅内部的结构苏杨提前查过,知道二楼两侧有包厢,有些是留给赞助商或贵宾的,有些是空的。
他们找到一个空包厢,位置在侧面,能看到舞台全景,但又不显眼。
六点五十分,观众席基本坐满。灯光暗了下来,只剩下舞台上的钢琴被一束追光照亮。
七点整,主持人上台,用德语和英语分别介绍了今晚的音乐家和曲目。然后,苏明月登场了。
她换上了海报上的深蓝色长裙,裙摆曳地,在灯光下泛着丝绒般的光泽。她的长发盘了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优雅的肩线。
掌声如潮。
苏明月走到钢琴前,对观众微微鞠躬,然后坐下。
她没有马上开始演奏,而是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
包厢里,苏杨的心跳得很快。
两年了,他终于又见到她了。在这个距离,能看到她睫毛的颤动,能看到她手指落在琴键前的微小迟疑。
然后,第一个音符响起。
是德彪西的《月光》。
琴声温柔如水,在大厅里流淌。苏明月的演奏技巧已经炉火纯青,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每一个强弱变化都充满情感。
但苏杨听出了不同。
两年前,苏明月演奏《月光》时,是静谧的,孤独的,像一个人站在月下仰望星空。
现在,她的琴声里多了一种……思念。
不是悲伤的思念,而是温暖的,带着感恩的思念。像在回忆某个美好的人,某个美好的瞬间,虽然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但回忆本身已经成了力量。
苏杨的喉咙发紧。
她知道。即使可能怀疑他已经回不来了,但在内心深处,她依然保留着一丝希望。
或者说,不是希望,而是一种信念——那个曾经照亮她生命的人,不会就这么消失。
琴曲过半时,苏明月突然停了下来。
不是失误,而是有意的停顿。她睁开眼睛,看向观众席。
她的目光扫过一个个面孔,最后,停在了苏杨所在的包厢方向。
包厢里很暗,苏杨确信她看不到自己。但那一刻,两人的目光仿佛穿越了黑暗,在空中交汇。
苏明月的嘴唇动了动。
苏杨读懂了她的唇语。
她说的是:“我好像感觉到你就在我身边。”
声音很轻,但通过钢琴上的麦克风,传遍了整个音乐厅。
观众们以为这是演奏的一部分,是艺术家与音乐的对话。只有苏杨知道,她是对他说的。
凌霜仙子和星璇同时看向苏杨。
苏杨的手紧紧抓着包厢的栏杆,指节发白。
舞台上,苏明月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睛,继续演奏。
但接下来的琴声,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月光》是温柔的思念,那么现在,琴声中多了一丝……质问。
不是愤怒的质问,而是困惑的,带着疼痛的质问:你在哪里?为什么突然的离开?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
这些情绪被完美地融入了音乐中,观众们沉浸在更深的情感共鸣里,只有苏杨听懂了那隐藏在旋律下的心碎。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苏明月起身,鞠躬,然后下台。
中场休息时,苏杨还坐在包厢里,一动不动。
“她感应到你了。”星璇说,“虽然看不到,但她感觉到了你的存在。”
“这就是爱吗?”凌霜仙子问,“即使隔着生死,隔着时空,依然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苏杨无法回答,可能是之前濒死重生那回吧,和四女产生了某种联系。
下半场,苏明月演奏了肖邦的《夜曲》和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每一首都精彩绝伦,每一首都充满了情感。
但苏杨知道,那些情感,都和他有关。
音乐会结束,观众起立鼓掌,掌声持续了十分钟。苏明月三次返场,加演了《献给爱丽丝》和一首她自己改编的中国民歌。
最后,她在如潮的掌声中深深鞠躬,然后转身下台。
苏杨三人离开包厢,从员工通道出来,绕到音乐厅后门。
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粉丝和记者,都在等苏明月出来。
二十分钟后,苏明月在经纪人和保镖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她换回了便装,脸上带着疲惫但礼貌的微笑,为粉丝签名,回答记者的问题。
“苏小姐,今晚的演奏太棒了!特别是《月光》,感觉和以前的版本很不一样,能说说灵感来源吗?”
苏明月微笑:“灵感来自……一个很重要的人。虽然他可能已经不在了,但他的精神一直陪伴着我。”
记者追问:“能透露是谁吗?”
苏明月摇摇头:“抱歉,私人感情,不方便多说。”
她又签了几个名,然后上了车。
黑色轿车缓缓驶离。
苏杨站在人群外,静静看着车子消失在街角。
“我们回去吗?”凌霜问。
苏杨摇头:“再等等。”
他有一种预感,苏明月不会直接回酒店。
果然,半小时后,那辆黑色轿车又开了回来,停在音乐厅侧门。苏明月一个人下了车,让司机先回去。
她重新走进音乐厅,没有开灯,借着月光走上舞台。
空荡荡的大厅,只有她一个人,和那架漆黑的钢琴。
苏杨三人从暗处走出来,站在观众席最后排的阴影里。
苏明月在钢琴前坐下,没有开琴盖。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手指轻轻抚摸着光滑的漆面。
月光从高高的窗户洒进来,在她身上投下银白的光斑。
很久,她都没有动。
然后,苏杨听到了压抑的抽泣声。
很小声,但在寂静的大厅里,清晰可闻。
苏明月的肩膀在颤抖,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但她没有发出大的声音,只是任由眼泪无声滑落。
她在哭。
为了那个“已经可能回不来”的人。
为了那个她“感觉到”了,却无法触及的人。
苏杨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冲上去,抱住她,告诉她:我还活着,我回来了,我就在这里。
但他不能。
他只能站在阴影里,看着她哭泣,看着她在月光下单薄的身影,像一个易碎的瓷器。
凌霜仙子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凉,但很有力。
“这是她的选择。”凌霜轻声说,“她选择记住你,选择把对你的思念融入音乐。这是她的艺术,也是她的……修行。”
苏杨明白。
每个人处理悲伤的方式不同。柳芸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苏明月选择把悲伤升华为艺术。
她们都还在爱着他,只是方式不同。
苏明月哭了大约十分钟,然后慢慢止住。她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后台。
在她离开后,苏杨走上舞台,来到钢琴前。
琴盖上,有一滴未干的泪痕。
苏杨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滴泪痕。
温的。
“对不起。”他对着空荡荡的大厅说,“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
但对不起,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真相。
他转身离开,回到凌霜和星璇身边。
“接下来去哪?”星璇问。
苏杨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有陈老发来的信息:“柳芸那边暂时安全,玉板被送到北京研究了。”
“回中国。”苏杨说,“我想看看秦雨。”
他想知道,那个总是冷静理智带点冲动的女警察,现在怎么样了。
她也会为他哭吗?
还是说,她已经彻底走出来了,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苏杨不知道。
但他必须去看。
把四个人都看一遍,确认她们的现状,然后……他才能做出决定。
关于未来的决定。
关于要不要告诉她们真相的决定。
虽然规则不允许干涉,但苏杨已经开始思考,有没有可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给她们一些……安慰。
哪怕只是一个梦。
哪怕只是一个暗示。
让她们知道,他没有真正离开。
让她们知道,她们的等待和思念,都有意义。
走出音乐厅时,维也纳的夜空很晴朗,繁星点点。
苏杨抬头望着星空,轻声说:“明月,等我。等我处理好一切,等我找到不伤害你们的方法,我一定会……”
他没说完。
但凌霜和星璇都懂。
回酒店的路上,三人沉默不语。
苏杨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新闻推送。他点开,看到了苏明月音乐会的乐评:
“苏明月的月光:从悲伤到救赎的旅程”
评论写道:“今晚的演奏,让我们见证了一个艺术家的成长。她的琴声中,有失去的痛苦,但更有超越痛苦的勇气。那不是悲伤的音乐,而是……带着泪光的微笑。”
苏杨关掉手机,望向车窗外。
维也纳的夜景很美,灯火璀璨。
但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在月光下哭泣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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