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养虎为患

“大……大汗！”

一个距离铁木贞最近的北狄亲卫，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那张写满横肉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看着那截还在汩汩冒着血和内脏的上半身，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脖子般的嘶吼。

“大汗……死了！”

“大汗被那个南人……一刀……劈成了两半！”

这声尖叫，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北狄士兵的神经上。

信仰，在这一刻，碎得比铁木贞的尸体还彻底。

他们心中纵横草原无敌手的战神，那个刚刚还沐浴神火，不可一世的黄金家族之主，被人像劈柴一样，给劈了？

“跑！”

不知道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个字。

“轰！”

整个北狄大军的阵型，瞬间炸开！

前一刻还凶神恶煞，叫嚣着要屠城的草原狼，这一刻彻底变成了受惊的兔子。他们丢掉弯刀，扯下碍事的皮甲，疯了一样调头就跑。

人挤人，人踩人。

为了能跑得快一点，有人甚至挥刀砍向挡在自己身前的同族袍泽，血光在混乱的溃军中不断乍现。

整个战场，彻底化作一片人间炼狱。

而在这片炼狱的中心。

萧战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气息略有起伏，脸色也泛起一丝力竭的苍白。

但他依旧站着，身形挺拔如枪。

他抬起手中的刀。

那把斩杀了北狄大汗的刀，在夕阳的余晖下，刃口光洁如洗，竟不见半点血迹。

他手腕一振，反手将刀送回腰间的刀鞘。

“咔。”

一声轻微的入鞘声。

在这片鬼哭狼嚎，嘈杂无比的战场上，这声轻响却诡异地盖过了一切声音，清晰地钻进每一个正在亡命奔逃的北狄士兵耳中。

那声音，仿佛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正在狂奔的北狄溃军，脚步齐齐一顿，无数人惊恐地回头。

他们看见。

那个男人，那个浑身浴血的南人将领，就站在他们大汗的尸骸之上，脚下是血与肉的泥潭。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墨色的眸子扫过这片丢盔弃甲、哭爹喊娘的溃败洪流。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还有谁？！”

三个字。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

却比冬日的惊雷，更能撕裂人的胆魄！

“噗通！噗通！噗通！”

成百上千的北狄士兵，在这一刻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们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战意”的弦，彻底崩断。

“魔鬼！他是魔鬼！”一个北狄的百夫长涕泪横流，扔了刀，双手抱头，在原地瑟瑟发抖。

“跑！快跑啊！再不跑就没命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山崩地裂的溃败！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回头看一眼。

他们连滚带爬，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只求能离那个男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更有甚者，直接跪在地上，冲着萧战的方向疯狂磕头，额头砸在混着血水的泥地里，发出“砰砰”的闷响。

“神人饶命！饶命啊！”

“我们投降！我们愿意做牛做马！别杀我们！”

“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和三岁的羊羔啊！”一个壮汉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旁边另一个跪着的士兵听得一愣，反手就是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放你娘的屁！你娘改嫁的时候你才十五，哪来的八十岁老娘！还有，羊羔三岁都该下崽了！”

“我不管！我就是不想死！”

萧战对这些鬼哭狼嚎充耳不闻。

他缓步走到那具被劈开的尸身前，弯腰，伸手。

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被他单手拎起，浑浊的眼珠还瞪着天空。

他举起头颅，遥遥指向北方一望无际的苍茫。

“传我军令！”

“追！”

“一个不留！”

城楼上，赵虎双目赤红，猛地抽出腰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全军出击！”

“为我大业，为死去的袍泽，杀！”

“轰隆——”

尘封已久的城门轰然洞开。

两万守军如出笼的猛虎，嘶吼着冲出城门，化作一道道杀气腾腾的黑色洪流，朝着溃败的北狄大军席卷而去！

这一追，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从燕云关追到大漠边缘，从大漠边缘又追到草原深处。

三十万北狄铁骑，最终能活着逃回王庭的，不足三万。

第四天清晨，一匹快马冲破京城的晨雾，八百里加急的血色战报，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整个大业王朝的上空。

“燕云关大捷！”

“镇国将军萧战，率十万玄甲军，血战三日，阵斩北狄大汗铁木贞，溃敌三十万！”

“北狄王庭震动，各部落争相遣使求和！”

消息传到太和殿时，正值早朝。

手捧战报的太监声音都在发颤。

龙椅上的年轻皇帝，一把抢过那份还带着血迹和风沙的战报，捏着战报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发青，整个人都在抖。

不是害怕。

是狂喜。

是激动到无以复加的狂喜。

“好！好！好啊！”

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明黄的龙袍被他扯得皱巴巴的，他却浑然不觉，一张俊朗的脸涨得通红。

“萧爱卿，真乃我大业擎天之栋梁！”

“传朕旨意！大赦天下！举国同庆三日！”

“再传旨！封萧战为镇北王，异姓王！食邑十万户，赏黄金万两，良田千顷！”

“凡此役参战将士，官升三级，赏银百两！”

一连串的封赏砸下来，殿内群臣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恭贺。

“陛下圣明！”

“萧将军威武！大业威武！”

然而，就在这一片欢腾之中。

站在文官之首的丞相李文渊，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一丝阴霾一闪而过。

他缓缓垂下眼帘，攥紧了手中的象牙笏板。

镇北王。

这已经不是臣子该有的封赏了。

更可怕的是战报背后透露出的信息——萧战，已经彻底掌控了北境。那十万玄甲军，恐怕只知有镇国将军，而不知有当朝天子。

这样一个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的男人……

真的还会甘心做一个臣子吗？

李文渊抬起头，悄悄瞥了一眼龙椅上那个因为兴奋而有些失态的年轻皇帝。

陛下啊陛下。

您是真糊涂，还是在借刀杀人？

养虎为患这四个字，您难道真的不懂吗？

……

五日后，燕云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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