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谁在给历史踩刹车
屏幕上的红底白字刺得我眼睛发酸,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把工装衬衫黏在背上。
苏晚晴的手指还勾着我的小指,体温透过粗布布料渗进来,像团烧不旺的炭火。
“需要三位原始管理员的生物特征。”我对着屏幕念出提示,喉结动了动。
系统提示框的边框在闪烁,频率和老罗头灯的摩尔斯码对上了——三短三长三短,和井道里那声SOS一模一样。
朱卫东的铁镐还倒在脚边,他蹲下来用袖子擦了擦屏幕,油渍在金属表面抹出块模糊的灰斑:“管理员?七所当年总共才二十三个技术员,能有几个进这密室?”
我摸出胸前的铜质胸章。
那是***师傅退休前塞给我的,背面刻着“1958.3.12 第七研究所”,边缘磨得发亮——他总说这是“老骨头的护身符”。
“试试这个。”我把胸章按在传感器上,金属与屏幕接触的瞬间,响起“滴”的轻鸣。
老罗突然拍了下脑门,从裤兜摸出个扳手。
扳手把儿包着褪色的电工胶布,指痕在胶布里陷成深沟:“六九年修变电所,周副所长亲手给我打的。”他把扳手往传感器上一贴,屏幕闪了闪,进度条跳到67%。
“还差一个。”林小川的电磁发生器还冒着焦糊味,他蹲在梯子口翻工具包,头也不抬,“师父,***师傅的老收音机里存过段录音,您记得不?”他摸出个黑黢黢的录音笔,“上次修设备时我偷偷录的,他说‘收到了’那三个字……”
我脊梁骨猛地一紧。
去年冬天在废料堆翻出那台老收音机时,***师傅用改锥撬开后盖,里面塞着卷油纸,油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备用信道”。
按下播放键时,电流杂音里真真切切传出他的声音:“收到了,守夜人继续。”
林小川把录音笔连上音频接口,电流声“滋啦”响了两声。
屏幕突然黑屏,我的心跟着一沉——直到那声“收到了”混着杂音飘出来,系统发出清脆的“滴”,进度条“唰”地拉满。
“最后指令下达于1971年9月18日:终止对外联络,转入静默值守。执行人:周维国。”
苏晚晴的呼吸突然烫在我后颈。
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发梢扫过我耳垂:“周维国?七所的常务副所长,我查过人事档案,1972年病逝……”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等等,去年整理老档案时,我见过份悼词草稿,上面写他‘临终前坚持销毁全部通信密钥’,还留了句遗言——‘有些光,照出来会伤人’。”
山梁上的脚步声突然近了。
朱卫东抄起铁镐往梯子口走,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我去挡着,你们赶紧看日志。”
我快速翻着屏幕上的代码,手指在“终止联络”四个字上顿住。
前世在军工所时,曾听老专家提过“守夜人”网络,说是六十年代末突然中断的秘密通信系统,所有人都以为是外部封锁——可现在看来,是自己人踩了刹车。
苏晚晴的手指重重按在“周维国”三个字上,指甲盖泛着白:“他怕的不是系统被破坏,是被激活。那些年牺牲的同志,他们的日志、他们的坐标、他们用命换来的情报……一旦重见天日,有些人的‘清白’就保不住了。”
井道外传来朱卫东的闷喝:“同志,这是保密区域!”接着是公文包扣带崩开的脆响,“要看手续?我带了安全评估单——”
“走。”我扯了扯苏晚晴的衣角,“日志得复制一份。”
深夜的资料室飘着霉味,我把软盘塞进报废绘图仪的磁鼓里。
这台老机器是去年从废料堆捡的,只有我知道它藏着个备用存储区。
苏晚晴举着矿灯,光线在她脸上投出阴影:“不上报?”
“上报了,磁鼓会被封,软盘会被烧。”我拧紧最后颗螺丝,“他们要的是让这段历史永远沉默,但我们得留把钥匙。”
老罗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带着东北大碴子味儿的低语:“老于头说哈尔滨还有俩退休电工,能整明白接地系统。老陈头在齐齐哈尔,修过电台……”他蹲在墙根儿抽烟,火星子一明一灭,“我跟他们说这是‘抢救工业遗产’,没人问细的。”
两天后,文件像雪片似的砸进办公室。
朱卫东把《军工信息系统管理条例》草案拍在桌上,纸角扫得茶杯叮当响:“禁止‘非官方渠道历史通信协议复现’?这跟说‘不许研究老祖宗的算盘’有啥区别!”他脖子上的青筋跳得跟电钻似的,“他们是不是想把咱们往‘搞封建迷信’里扣?”
我捏着草案看最后一条,油墨味儿刺得鼻子发痒:“他们怕的不是技术。”我把草案推回去,“是那些在地下埋了十年的声音,突然开口说话。”
深夜的广播站飘着油墨和旧报纸的味道。
我摸黑把预制磁带塞进播放器,磁带轮“咔嗒”转起来,混着童谣的滴答声漫进空气里——那是***师傅老家的民谣,“小皮球,架脚踢”,我把每个音符都对应成摩尔斯码,藏在旋律底下。
“有些光,照出来会伤人。”周维国的遗言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划亮火柴点烟,火光里看见窗台上的玻璃罩,里面压着张老照片——1965年冬夜,***师傅教我看示波器,窗外的星星就跟今晚的一样亮。
次日清晨,电话铃响得跟催命似的。
林小川举着听筒冲进来,脸涨得通红:“漠河监测站!他们说昨晚广播里放了首没人会的歌,然后墙角那台老收音机自己打开了……”
我掐灭烟头,望着窗外渐白的天际。
晨雾里传来火车鸣笛的长音,像声沉睡了十年的叹息。
“他们踩刹车,我们松手刹。”我摸出兜里的铜质胸章,指腹蹭过背面的刻痕,“这辆车,终究要往前走。”
电话那头又传来杂音,混着漠河值班员的惊呼:“它……它开始打印了!纸带上的字……像是人名!”
我抓起外套往门口走,苏晚晴的声音从身后追来:“老林!”她举着个牛皮纸袋,“刚收到的——周维国的医疗档案复印件,死亡证明上的日期被改过……”
风卷着晨雾灌进走廊,把她的话撕成碎片。
我加快脚步,鞋跟敲在水泥地上,清脆得像某种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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