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危机
那滚热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重重砸在李大虎粗糙的手背上。
她双手微微发颤,慢慢抚过丈夫早被冻得开裂的脸颊,指腹轻轻蹭过那层薄薄的冻疮痂皮,眼里满是疼惜,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低声问:“手还疼不?”说着,她小心地把丈夫那布满老茧、冰冷僵硬的手,轻轻揣进自己温暖的怀里。
李大虎缓缓蹲下身子,那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掌,轻轻贴在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此刻,从那小小的生命港湾里,传来一阵微弱却充满生机的胎动,仿佛新生命在向这个世界轻声宣告自己的到来。
一旁的陶盆里,静静躺着十二斤鲜嫩的肉,在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泛着诱人的油光,和灯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暖融融的光晕,给这寒冷的屋子添了几分温馨。
“有这肉,你怀着娃就不用担心营养跟不上了。
”李大虎的声音低沉又沙哑,每个字好像都带着山间凛冽的寒气,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慢慢凝成细密的雾气,就像他心里那沉沉的忧虑。
妻子正专心搅着面糊,听到丈夫的话,手里的动作猛地一顿,那破旧的木勺不小心磕在有豁口的陶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丈夫那泛着紫红的冻疮上,还有棉袄肩头残留着的挖参时沾上的泥土。
在她心里,一直觉得家里的好东西都该先给男人吃,就像王婶常念叨的,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只有他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撑起这个家。
所以,平日里家里有啥好吃的,总是让丈夫先吃,自己默默捡剩下的。
“大虎,这肉你吃。
”妻子慢慢放下手里的碗,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褪色的围裙,眼神里透着一丝坚定和关切,“你每天天不亮就进山,那么辛苦,更需要补补身子。”
李大虎紧紧按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过来,带着一种质朴又深沉的力量:“瞎说!你怀着娃,那可是咱们全家的根!只要你们娘俩平平安安的,比啥都重要。”
妻子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晶莹的泪珠又涌了出来,砸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她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巧珍刚生完娃就不得不下田劳作的艰辛模样,还有嫂子在月子里因为只能喝稀粥落下病根的可怜情景,喉咙一阵发紧:“女人家哪有那么多娇气的资本。”
话还没说完,李大虎就掰下一大块腊肉,轻轻塞到她手里:“在我这儿,你就该娇气!以后别再委屈自己,有我呢。”
妻子顿时泪如雨下,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嫁了个这么体贴的好丈夫。
窗外的寒风还在猛烈地拍打着窗户,可屋里的氛围却比炉火还要温暖,仿佛能驱散所有的严寒。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完全照亮大地,李大虎家的木门就被拍得震天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村子里回荡,好像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锅里的腊肉正滋滋地冒着油花,浓郁的香气混着柴火特有的烟熏味,顺着门缝悄悄钻出去,引得院外那些早早赶来的村民直咽口水。
李婶扒着有些破旧的篱笆,探着头往院子里瞧,手里提着的竹篮里放着半块掺了麸皮的窝头,她扯着嗓子喊:“大虎媳妇,听说你家换了十几斤肉?这好日子可算来了。”
王瘸子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挤到前面,烟袋锅子不停地磕着门框,发出“当当”的声响:“大虎兄弟,快跟大伙说说,那人参到底在哪儿找到的?”
李大虎系着围裙从屋里走出来,看着院里院外挤得满满当当的人群,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无奈。
冬日的阳光洒在众人脸上,映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羡慕的、有急切的,更多的是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上的油渍,烟袋在掌心来回转了两圈,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说:“就在后山老松林边,挨着断崖的那片枯灌木丛里。”
这话就像点燃了一挂鞭炮,人群先是一愣,接着就炸开了锅。
赵老汉激动得连旱烟袋都掉了,顾不上捡,扯着孙子的手就往山上跑;张家媳妇也顾不上身边的婆婆,把娃往婆婆怀里一塞,就急匆匆地踩着结冰的路往前冲。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原本寂静的土路上,就满是匆匆赶路的身影,棉袄上的补丁在寒风中上下翻飞,惊得村口的寒鸦扑棱着翅膀四处飞散。
后山往日的寂静被彻底打破,铁锹铲动冻土的“咔嚓”声、枯枝被折断的“噼啪”声以及人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在山谷间不断回荡,交织成一曲充满渴望与急切的乐章。
有人趴在雪地上,眼睛紧紧盯着地面,双手在枯草里不停地翻找,冻红的手被荆棘划破了也没察觉;有人高高举着锄头,在雪地里乱刨,雪粒和泥土混在一起,纷纷扬扬地溅起来。
往日荒僻无人的角落,如今挤满了寻参的人,就连陡峭的崖壁石缝里,都有人小心翼翼地攀爬着,仿佛每寸土地下都藏着能改变命运的宝贝。
北风嘶吼着扑来,裹挟着雪沫子抽打在崖壁上,松林的涛声在狂风里被撕扯成一缕缕细碎的呜咽。
李家庄的男女老少裹着臃肿的厚棉袄,在这片冰封的山坡上散开,嘴边呼出的白气刚冒出来就冻成了霜花。
赵老汉拄着枣木拐杖,眯起被风雪吹得发涩的眼睛仔细扫视地面,开裂的手掌在枯黄的乱草里不停扒拉,粗布手套上早已沾满了泥雪混合物。
张家小子干脆跪在地上,虔诚地扒开积雪,冻得通红的鼻尖几乎要触到坚硬的冻土,呼出的热气在冰面上晕开一圈圈转瞬即逝的白雾。
“这边有个土坑!”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兴奋的呼喊。
十几个身影立刻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般涌过去,铁锨和锄头纷纷扬起,重重砸在冻得邦邦硬的土地上,发出一阵嘈杂的碰撞声。
大家怀着滚烫的希望奋力挖掘,挖到半尺来深时,却只露出一截腐烂的木头。
众人的期待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般瘪了下去,纷纷发出失望的喟叹。
寒风趁机往他们的领口袖口里钻,冻得人牙齿打颤,只能赶紧裹紧满是补丁的围巾。
日头缓缓向西沉落,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像一道道瘦长的叹息。
李婶的竹篮里只有几根干枯的柴禾,她使劲跺着冻得发麻的脚,扯着沙哑的嗓子喊:“当家的,回吧!这鬼风都快把骨头缝吹透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原来是王家的小孙子在石缝间玩耍时不慎滑倒,额头重重磕在棱角分明的石头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那哭声像一根锋利的冰锥,狠狠扎破了众人本就紧绷的神经。
暮色如同浓稠的墨汁,缓缓浸染过后山的每一道沟壑。
众人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垂头丧气地往回挪动。
铁锹与锄头碰撞的叮当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像是在诉说着这次徒劳无功的不甘。
赵老汉一边走,一边磕着早已熄灭的烟袋锅,偶尔溅出的火星落在枯草上,刚亮起就被寒风掐灭。
“真是邪门了!”张二媳妇忍不住嘟囔,她的竹篮空空如也,边缘还挂着被荆棘勾破的布条子,“刨了一整天,连石头缝都翻了个底朝天,连根参须都没瞅见!”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立刻激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寒风卷着这些抱怨,在光秃秃的枝桠间打着旋儿。
王瘸子气得用拐杖使劲跺着结冰的路面:“大虎看着挺本分,怕是藏了私心吧!这么多人都找不着,能是他说的那地方?”
几个本就心存疑虑的人听了这话,眼睛顿时红了,心里的不满像野草般疯长。
李婶也攥着冻得僵硬的手,抱怨道:“可不是咋地!要是真在老松林那片,咋会连点影子都没有呢?”
众人越说越激动,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月亮悄悄爬上东边的树梢,队伍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停住了脚步。
那老槐树的影子在雪地上扭曲着,仿佛也在呼应着众人心中滋生的猜疑。
有人甚至掰着冻僵的手指头算起账来:“后山就这么大块地方,这么多人撒网似的搜了一天,真有野山参,总该留下点踪迹吧?”
和猜疑,终将被温暖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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