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艰难的运输
风雪像是发了狂,在腊月的荒原上横冲直撞。
铅灰色的天空压得极低,冷硬的雪粒被狂风卷着,狠狠砸在半掩的木门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拍打着,想要闯进来。
木门早已被冻得变形,在这样的撞击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就在这让人心里发紧的声响里,二柱佝偻着身子,顶着一身风雪钻进了屋。
他怀里紧紧抱着个竹篓,篓子缝隙里竟往外透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像个小小的暖炉,与这满室的严寒格格不入。
竹篓里的动静不小,十几条活鱼还在不甘心地扑腾着,银亮的鳞片偶尔翻出来,在煤油灯那昏黄又微弱的光晕里闪闪烁烁,像是撒了一把碎银子。
偶尔有溅出的水珠落在地上,那地面早就结了厚厚的冰,水珠落下的瞬间,"咔"地一下就冻成了细碎的冰晶,亮晶晶的,乍一看竟像是谁不小心撒了把碎玻璃碴子。
秀兰正坐在炕沿上纳鞋底,听见门响刚抬起头,手里的针线就"啪嗒"一声掉在了炕上。
她几乎是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衣角扫过炕沿边的篦子,扬起一阵呛人的浮尘,迷得人眼睛发酸。
"二柱!"她一把攥住丈夫冻得发紫的手腕,那手腕冰得像块铁,她却像是没察觉,目光死死锁住竹篓里蹦跳的银鱼,声音都带着颤,"这鱼哪儿来的?"
这冰封的河面,别说鱼了,连水鸟都不见踪影,这些活蹦乱跳的鱼,简直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二柱嘿嘿地笑,嘴里呼出的白气一团团的,在灯影里打着旋儿往上飘:"跟十六叔去冰钓了,一点都不冷。
"他说着,使劲跺了跺鞋上的积雪,雪沫子飞溅开来,落在地上很快就积了一小堆。
他一边搓着冻得僵硬的手,一边把怎么凿冰、怎么搭帐篷、怎么围着炉子钓鱼的经过细细讲了一遍,说到李辰溪掏出白面馒头的时候,秀兰的眼睛瞪得比鱼泡还要圆,嘴巴微微张着,半天没合上。
话音还没落地,二柱忽然神秘兮兮地往左右看了看,像是怕被谁听见似的,探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里面竟是几块牛肉干。
深褐色的肉干泛着油光,八角和桂皮的香气瞬间就在这狭小的土坯房里弥漫开来,那香味钻得人鼻尖发痒,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醒了。
秀兰的呼吸猛地一滞,指间还攥着纳鞋底的针,针尖差点扎到自己,视线却再也移不开了,声音都带着些发颤:"二柱,这又是从哪儿来的?"
"十六叔给的。
"二柱掰下一小块,趁秀兰不注意,飞快地塞进她嘴里,动作快得像只偷食的猫。
秀兰猝不及防地含住肉干,咸香的味道一下子就在舌尖炸开,那筋道的肉质越嚼越有滋味,竟比过年时才能吃上一口的腊肉还要紧实。
她先是一愣,随即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像是抹了胭脂,伸手要打他,却被二柱笑着躲开:"媳妇,好吃不?"
"现在吃太浪费了。
"秀兰慌忙用袖口擦了擦嘴,眼睛却仍旧黏在那牛肉干上,舍不得移开,"快过年了,该留着过年吃!"她小心翼翼地折好油纸包,塞进炕头的木匣子里,那动作轻得像是在摆弄什么稀世珍宝,还特意上了锁,仿佛这样才能安心。
窗外的寒风"呜呜"地呼啸着,像是有人在哭,竹篓里的鱼还在扑腾,时不时溅出点水花,落在地上又结成冰。
但屋内却因为这几块牛肉干,漾起了比炉火还要暖的涟漪。
二柱看着秀兰这副模样,喉结微微动了动,伸手将她鬓角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煤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在土墙上投下摇晃的光影,映得秀兰泛红的脸颊愈发显得娇艳。
"媳妇本来就该疼,"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粗粝,却又藏着化不开的温柔,呼出的白气裹着淡淡的肉香,扑在秀兰冻得发红的鼻尖上,"只要你想吃就吃,不用总想着省。"
秀兰的指尖还捏着油纸包的一角,听见这话,动作就是一僵。
成婚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了把好东西都藏进木匣,把白面馒头掰碎了掺进窝头里,顿顿省着吃。
可此刻丈夫这炽热的目光,却烫得她眼眶有些发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就会说些胡话。
"她嗔怪地垂下眼,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心里头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怦怦直跳,连带着被寒风吹透的身子都暖了起来。
二柱见状,伸手将她圈进怀里,粗粝的手掌在她后颈轻轻摩挲着,想让她更暖和些。
竹篓里的鱼还在扑腾,水珠落在冰地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是在为这温馨的时刻伴奏。
"那听你的,留着过年吃。
"他在秀兰的发顶闷声说道,声音里满是宠溺,"但往后有好吃的,不许总想着藏起来,咱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秀兰靠在丈夫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那心跳声沉稳又踏实,她轻轻点了点头,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
窗外的北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棂,发出"啪啪"的声响,屋内却静谧得只余下两人交迭的呼吸声。
她望着炕头重新锁好的木匣子,想象着除夕夜掀开盖子时,牛肉干与鲜鱼在铁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模样,那香味仿佛已经飘了过来,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天刚蒙蒙亮,晨光还没完全刺破笼罩在村子上空的霜雾,只是在东边的天际染出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二柱出门后,逢人就眉飞色舞地讲起昨天冰钓的经历,把李辰溪带的那些新奇玩意儿说得活灵活现,像是在讲什么稀奇的故事。
李辰溪这时正蹲在灶台前生火,火塘里的柴禾"噼啪"作响,火星子时不时蹦出来,映得他脸上亮堂堂的。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二柱这么"出卖",更没料到这事连老支书都惊动了。
老支书也想凑个热闹,便跟着李家庄的一群村民来到了李辰溪家。
没一会儿,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那敲门声急促又响亮,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李辰溪心里犯着嘀咕,这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多人?他无奈地出去开门,一见门外站着这么多人,黑压压的一片,不禁吃了一惊:"老支书,你们这是......"
老支书用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扫过院子里挤挤挨挨的人群,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发出闷闷的声响,然后慢悠悠地开口:"辰溪啊,大伙都想见识见识你那些新鲜玩意儿,你就别藏着掖着了。"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附和声,"是啊是啊""让咱也开开眼"的声音此起彼伏。
赵老汉手里的旱烟袋都忘了往嘴里塞,直勾勾地盯着李辰溪,眼里满是好奇。
李辰溪这下有些一头雾水了,他确实藏了些东西,但真不知道老支书说的是哪一样。
这时,二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着说道:"十六叔,是帐篷啊!"
李辰溪这才恍然大悟,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从厢房里拖出一个尘封的帆布包。
那帆布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落了层灰。
当那布料展开的瞬间,人群里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深灰色的帆布上印着些古怪的外文标识,谁也看不懂,金属支架泛着冷光,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道锋利的线条,看着就不一般。
李辰溪站在寒风里,将帆布包"哗啦"一声抖开,深灰色的布料裹着金属支架滑落在地,扬起一小片雪尘。
他弯腰拾起一节带卡扣的支架,朝众人扬了扬:"这帐篷分三部分——支架、防风布和地钉,关键在于组装的顺序。
"他那冻得发红的手指灵活地将卡扣对准卡槽,"咔嗒"一声脆响,惊得人群往前凑了半步,都想看得更清楚些,脖子伸得像只鹅。
"看好了!"他将整根支架拉伸到最长,金属管在冷空气中泛着一层银霜,"先搭骨架,四角的支架要呈十字交叉。
"说话间,第二根支架已经精准地嵌入接口,一个菱形的框架在雪地上渐渐成型,越来越清晰。
老支书拄着拐杖凑近了些,看得格外认真,烟袋锅差点就戳到支架上:"这玩意儿咋这么结实?"
李辰溪抹了把脸上的雪粒,雪花在他手心里很快就化成了水。
他展开防风布时,布料边缘扬起一阵细碎的冰碴,落在脸上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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