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桐城，第一人民医院。

顶楼VIP病房的病床上，乔振邦躺在那里苟延残喘。

他嘴上戴着呼吸器，浑浊的双眼盯着天花板，脑海不断闪过一些回忆。

随着他病重，能够记住的回忆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女儿和白素秋。

其中，白素秋占据了大半部分。

每每想起一次，他就身陷痛苦一次，那种焚心蚀骨的悔恨，近乎深深淹没了他。

落得现在这个结局，是他自作自受。

他已经不奢求，女儿能够原谅他，只奢求……死后，他能够见到白素秋，向她忏悔生前的罪过。

日复一日，他能够察觉到，生命正在缓缓流逝。

原本，他想过自杀的，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女儿嫁入了京城第一财阀霍家，本就备受外界关注。

他身为女儿的父亲，突然自杀身亡，外界指不定怎么猜测女儿。

对女儿，他是亏欠的，不希望死了还给女儿添麻烦。

只是等死的滋味，实在太难熬。

听说，女儿生下了二胎，满月席办的盛大而又隆重。

听说，霍西洲很爱女儿，已经成了出名的宠妻狂魔。

他欣慰之余，总是想在临死前，再见女儿最后一面。

不知道最后一面，还能不能见到？

浑浑噩噩之下，乔振邦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

是一道稚嫩的童声，熟悉而又带着哭腔：“外公，小月亮来看你了，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乔振邦以为是幻觉，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处，赫然是小月亮站在床边，脸上遍布泪痕。

“小月亮……真的是你……”

怔了怔，确定了不是做梦，乔振邦吃力抬起手，擦了擦她的小脸。

“别哭了孩子，快让外公看看，你好像长高了。”

慈爱看着小月亮，她和女儿长得相像，这让乔振邦恍惚之间，只觉回到了女儿小时候。

那时候，他和白素秋感情正好，是一家三口最幸福的时光。

对了……女儿呢？

乔振邦后知后觉，发现只有小月亮，以及她身后的少年。

此外，再无一人。

“老爷子，夫人正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看出了乔振邦的意图，沈墨微微一笑，温和的告知了他。

“阿筝她……真的也来了？”

听到沈墨所言，乔振邦苍老的脸上浮现一点期待。

沈墨微微颔首，耐心解释：“三爷带着夫人和小少爷，在我们后面的车上，所以迟了一些。”

说话间，病房的门再一次打开，赫然是乔筝以及抱着孩子的霍西洲。

“阿筝……”

时隔大半年，乔振邦终于再次见到了女儿，呼吸罩下的嘴唇颤动着。

与之相比，乔筝虽然红了眼眶，却也还算平静。

她来见父亲，是因为不想留下遗憾，也是因为割舍不断的亲情。

然而，这不代表原谅，毕竟她永远不会忘记，母亲是由于父亲的缘故，一步步逼向了自杀。

还有这些年，他偏信叶琴琴和沐雪妍，同样一点点磨灭了父女之情。

看着乔筝走向乔振邦，父女两人相顾无言。

沈墨没再停留，和抱着孩子的霍西洲对视一眼，略略点了下头就离开了病房。

随后，他找到了负责乔振邦的主治医生，调取了对方的病历资料，仔细查看了起来。

“医生哥哥……”

小月亮寻找过来的时候，沈墨刚好浏览了一遍。

“怎么出来了？”

随手放下病历资料，沈墨俯身捞起小姑娘放在一旁的桌上，又拿出纸巾擦拭着她的泪痕。

“妈妈和外公有话要说，我不想打扰他们……”

小月亮声音有点沙哑，抬头看了看沈墨，然后低头小脑袋一歪，抵在了对方的身上。

“医生哥哥，外公他是不是……会死……”

纵然年纪不大，还不太懂死亡的含义，小姑娘仍是伤心得不得了。

“生病那么难受，外公瘦了好多好多，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医生哥哥，你那么厉害，你别让外公死，好不好？”

似乎知道有点强人所难，小姑娘停顿了几秒：“医生哥哥能不能给外公治病，让他不要太早离开小月亮……小月亮舍不得外公……”

“好。”

淡淡一个字，落在了小月亮耳畔。

她呆了一呆，仰头望向沈墨，宝石般的眸子溢出了不可置信：“医生哥哥，你刚刚说……”

沈墨余光瞥过病历资料，心下有了思量。

“我说，好。”

轻声重复了一遍，沈墨淡笑垂下眼帘，应下了小姑娘的所求。

总不过在小月亮心上，他是那么厉害的存在。

——那就尽力不让月亮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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