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一十一章 高处不胜寒

江羽不再与她做口舌之争，手指微微加力，令林枭的挣扎又微弱了几分。

江羽冷声喝道：

“老妖婆，废话少说！立刻放了我外公和我父亲，否则，我这就送你孙子上路！我数到三！”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光芒，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的、略带嘲讽的弧度：

“哦？送我孙子上路？就凭你……真有这个本事吗？”

江羽眉头一皱，察觉对方语气有异，但自恃人质在手，仍保持着高度戒备，沉声道：

“你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

“小羽！小心背后！”

老爷子充满急切与警告的怒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江羽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源自生死边缘历练出的本能警报在脑海中尖啸！

他来不及细想，更无暇回头，将全身功力瞬间催发至极致，脚下步伐以一种近乎违背常理的姿态猛地向侧方扭去！

“嗤——！”

一道凌厉无匹、蕴含着恐怖阴寒内息的劲风，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畔、擦着他的肩胛呼啸而过！

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撕裂，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果然是老夫人！

刚才与江羽对话、吸引其全部注意力的，根本并非她的真身，不过是一道以绝顶功力凝滞出的、惟妙惟肖的残影幻象！

她的本体，早已在说话间，以肉眼难以捕捉的惊世速度，如鬼似魅般迂回绕行至江羽视线死角，蓄势发出了这必杀的一击！

险之又险地避过这致命偷袭，江羽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仍在狂跳不止。

他暗自凛然，一股后怕混杂着警醒涌上心头：

老话果然没错，言多必失，战场上任何的疏忽与拖沓，都可能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这老妖婆，不仅实力骇人，心机与战斗经验更是毒辣深沉到了极致，方才稍有不慎，此刻倒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与此同时，因偷袭未果而显出身形的老夫人，脸色也更加阴沉了几分。

逼退了江羽之后，老夫人那柄染血的长剑并未立刻追击，剑尖悬停于半空，犹自嗡鸣。

她先是踉跄着扑到了瘫软在地的林枭身边。

枯瘦却有力的双手颤抖着扶住林枭的双肩，那双曾经洞悉世事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慌与溺爱，声音也失去了所有冷硬，只剩下老人特有的、略带沙哑的疼惜：

“我的乖孙子……你没事吧？快，快让奶奶看看，伤到哪里没有？一根头发丝也不许少！”

这情真意切的担忧，源于她内心深处一片荒芜了数十年的情感冻土。

所谓高处不胜寒。

自从与老爷子决裂后，她那颗曾为爱情跳动过的心便彻底封存，再未对任何人敞开过心扉。

漫长的岁月里，她以铁腕统御着庞大的组织，站在权力的绝巅，看尽云卷云舒，也尝遍了孤寂的寒风。

父母早已故去，昔日的战友或凋零或离心.

环绕她的只有敬畏、算计与服从。

再也没有人会在深夜为她留一盏灯，问她一句是否疲惫.

再也没有人能让她卸下心防，说几句不需斟酌的体己话。

她就像一座孤悬海外的冰山，虽然巍峨强大，内里却是万载寒冰，冰冷彻骨。

直到林枭的出现，像一块意外的陨石，砸进了她冰封的心湖。

听闻林家满门覆灭的惨剧，又深知这个家族多年来为组织承担的“脏活累累”.

那些背弃伦常、见不得光的“贡献”，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滋生。

或许都是孤家寡人同病相怜，或许是对“忠犬”家族最后一点血脉的怜悯，又或许，仅仅是内心深处对“亲情”这个词残存的一点本能渴望。

让老夫人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下属瞠目的决定：

将林枭收为养孙，并倾尽资源，将他作为自己的继承人来培养。

是的，她并非对林枭的底细一无所知。

组织的耳目无孔不入，关于林家往日如何倚仗权势、横行乡里、欺压良善的卷宗，关于林枭本人如何骄纵跋扈、品行不端、劣迹斑斑的记录。

早已详实地摆在她的案头。

老夫人同样清楚地知道，这个孙子绝非善类，甚至可说是个混世魔王。

但那又怎么样呢？

在她那套历经风霜、近乎扭曲的价值天平上，功过是可以相抵的。

林家数代人为组织流汗、流血、甚至背负骂名，这份“苦劳”与“忠诚”，足以在老夫人心里为林枭换得一张免死金牌！

将林枭过往的一切恶行轻描淡写地“一笔勾销”。

在老夫人如今的情感滤镜下，林枭所有的顽劣、暴戾、不堪，都不过是一个缺乏管教、有些被宠坏了的孩子的“任性”而已。

老夫人坚信，只要在自己耐心的教导与无条件的庇护下，这块顽石终能被雕琢成器。

这是一种偏执的占有与改造欲。

她可以关起门来严厉训斥甚至责打林枭，那是“自家事”。

但外界若有任何人敢动林枭一根毫毛，那便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必将招致她最酷烈、最彻底的报复，株连九族亦在所不惜！

此刻，劫后余生的林枭，确确实实被吓破了胆。

他瘫坐在冰冷的石板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后背的衣裳早已被冷汗浸透。

刚才江羽那鬼魅般袭来的瞬间，死亡的气息是如此真切，几乎扼住了他的喉咙。

林枭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明明前一刻还气息奄奄、重伤吐血的江羽，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行动能力？

甚至爆发出那般凌厉的杀意？

这完全超出了林枭的认知范畴！

若非奶奶及时出手，那道凌厉的剑气逼退了江羽，他林枭此刻恐怕早已身首异处，成为地上的一滩烂肉了。

后怕如潮水般退去，紧接着涌上心头的，是滔天的羞怒与怨毒。

林枭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差点被一个他眼中的“将死之人”反杀？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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